2020:特殊的一年,时间却也像平常一样流走。

2020:特殊的一年,时间却也像平常一样流走。

2020 年的生活片段,还有 2021 年的一些期许

可能很多人都会把这「艰难」的一年看得很糟糕。在家里待了 8 个月,大概是从高中毕业以来在家时间最长的一次。日历再次翻到了 12 月,我觉得一切都总有些不太真实:难道不是去年这个时候我还在上课、考试中周旋;在寝室计划着 1 月前往莫斯科的旅行;在想着第二年暑假的时候要如何实习、如何出游;开题、毕业似乎还很遥远,未来似乎还不用我多么细致的考虑。

而现在,除了感叹时光如白驹过隙,还能说什么呢?这一年最让人感到,无论作为个人有多么沉沦于一种假性的静止状态,时间是不会停下它的脚步的 —— 最后造成的,就只能是自己对于时间过得有多么快的感叹,以及对虚度时光的一种愧疚感。

所以这篇文章不能算得上是一篇总结,它不过是生活中我想要抓住的一些片段。可能有些怀旧,可能有些无聊,但却绝对是真实的。

当疫情让咫尺变成了天涯,但又让天涯变成了咫尺

还记得 2、3 月份全国疫情都很严重的时候。整个城市仿佛进入了战争的状态。如果那个时候出门,你会发现路上没有车,人行道没有人,公园里的一草一木似乎都失去了生气;我这 20 多年的人生中,还真的从来都没有见过这样的景象。有一天和家人出门采购,才真正体会到这样的景象:那种感觉很难用语言描述,就仿佛一切都是黑白的,失去了色彩,没有丝毫的生气。

大家都憋在家里的那段时间,最难受的可能是我外婆。本来她就是个急性子,又很喜欢出门散步;后来要去照顾老太太的时候,因为公交停运却又不得不走上十里路。毕竟也是 76 岁的老人,这平常看似容易的一段距离,在疫情期间却是那么远。我本来说要跟她一起过去,这样能够在路上有照应,但最终还是她一个人成功走到了老太家。那段时间,出行受限、不能社交,似乎一切物理上的与他人、与社会的联系都被阻隔,所以咫尺也像是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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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做饭这件事情我很喜欢。

自从 9 月份回到学校,就发现,原先可能没有老师在的时候,组会就不开了;但如今大家会通过腾讯会议开会,也不觉得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学院也开始发展线上教学,因为实际情况是留学生难以跨越这么远的距离赶来上课,汉语教学不得不转战线上。人们意识到,以前不可想象的线上教学、线上开会,如今稀松平常、体验也没有那么糟糕。

我其实很排斥利用互联网进行语言的教学。没有了线下交际的各种条件,似乎仅通过面对面的视频学习,无论如何也不能达到很好的效果。但是又有什么办法呢?大家只能渐渐去适应这种方式:目前看来,老师们觉得挺累的、学生们也觉得挺累的。不少课,我简直就是躺在床上听完的,或者是吃着零食听完的,或者是玩着游戏听完的:这些在教室中的确不可想象,但是在网课的状态下,人们的心理对于这件事情远远还没有适应。

对于场景的锚定,每个人都会有吧。这是一种奇怪的「仪式感」吧:一种正式的、社会的气氛在各种场景下萦绕,人们也更容易进入状态、集中注意力。在教室的时候,大家就不会随便打开游戏,或者随便吃吃喝喝,或者直接躺平;在办公室的时候,摸鱼还得偷偷摸摸;但是在家的时候,只要不开摄像头,就算是在卫生间又怎么样呢?本来的天涯,在这一刻就变成了咫尺。

旅行:莫斯科和上海

若不是疫情,这两次旅行可能也不会显得那么珍贵了吧。去年的年度总结中就已经写了对莫斯科的依恋,这次的旅行也的确让我再次感受到了莫斯科冬日的气氛;而上海则早已是疫情缓和以后,计划之外的了。不过两次旅行带来的温暖、放松和愉悦,的确是真实的。

故地重游:莫斯科的冬天还是那样迷人

莫斯科。一座城市,它没有欧洲那种规整的街巷、两边都是充满异国风情的小型楼房,因为它不能算得上是一座欧洲的城市。在莫斯科更多的是一种独特的风格,它有着俄罗斯最古老的传统、有着些许欧洲的情调,还有着苏联的那种冰冷的技术风格;所有这些都在莫斯科的街巷中留下了不少印记:

如果你在红场和克里姆林宫周围闲逛,可能见到的是莫斯科河对岸工厂烟囱吐出的烟雾、也可能是克里姆林宫没有屋檐的红色城墙、也可能是巴洛克风格或者现代主义风格的那种外墙装饰;低矮的楼房算不上整齐、但也不能说是错落有致:它们反而是华丽接着庄严,再接着一种浪漫的情调,让人觉得目不暇接。如果你登上儿童百货的楼顶俯瞰,你能看到川流不息的各种车辆从特维尔大街驶来,也能看到克里姆林宫钟楼上的那些闪闪发光的红星。

莫斯科的典型标志,和俄罗斯文学的太阳

但是如果你在麻雀山一带逗留,风景就变了。市中心你看到的那些东西,在这里全部变成了一种苏联式的宏伟和千篇一律。对宏大本身的一种崇拜和喜好成就了苏联建筑这种错综复杂却又庞大无比的风格:莫斯科大学的主楼本身容纳了从学生宿舍到教室的各种房间,从外面看它仿佛一头猛兽般强大;而它对面的图书馆则是一个弧形的大型建筑,从广场走到入口要花上至少五分钟。而如果你选择遁入居民区,那就会见到一幢幢上个世纪兴建的公寓楼似乎和中国那些 90 年代的公寓建筑没有什么区别:方块状、白色的外墙上,有着不少水渍和裂纹,窗户看起来小小的、黑黑的,入口看起来十分阴森,而楼道就更甚。

喜欢公园和绿地的人,应该会很喜欢莫斯科。俄罗斯精神总是强调对于自然的回归:这可能是为什么莫斯科的公园都如此庞大而有趣。高尔基公园(文化公园)、VDNKh、索科尔尼基、察里津诺,每个公园中都有着大片的绿地:夏天的时候它们成为了人们休憩最好的去处,甚至有很多政府放置的懒人沙发,你会看到很多当地人在这里晒日光浴,一本杂志、一杯冰饮就是一个下午的时光;而冬天的时候,这些地方都会变身冰雪世界,沿着公园道路铺设的大型冰场上,总能看到年轻人在随着音乐舞动、或者看到初学者小心翼翼在冰上挪动,生怕摔倒:但是脸上的开心却都是真实的。

莫斯科的另外一个名声,就是它是一座博物馆之城。常常是,当你在莫斯科城中心的宽街窄巷中游走的时候,突然就能看到一座博物馆在一个不知名的小巷尽头,静静等待人们去发现。它的主题可不好说:建筑博物馆就在红场一侧的后方,靠近列宁图书馆的位置;东方艺术博物馆则在阿尔巴特街的尽头向北走的尼基金大街上;举世闻名的特列季亚科夫画廊也并非在什么显眼的位置,而是在拉夫鲁申斯基巷中,非要拐上好几个弯才能找到它。在博物馆的旅程,就好像一次朝圣吧。我们所崇拜的一切美好和记忆,都在一座不大的建筑中安静等待,而无论是自然的创造还是人类的创造,都因为人类赋予了它意义而充满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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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这次莫斯科之旅中,有一次最为执着的探寻的话,那就是去新耶路撒冷看夏加尔展的那次旅程了。新耶路撒冷是莫斯科附近的一个小镇,镇上有着中世纪的修道院;从这个地方的名字你就可以知道,俄罗斯人对于自己的宗教有多么自信了:如果我不能前往东方朝圣,那就把圣地搬到自己家跟前。新耶路撒冷数年前建起了一座新的艺术馆,这次承办了白俄罗斯画家夏加尔的艺术展:如果说在俄罗斯留学期间有什么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的话,那大概就是文化史课上看到的夏加尔的一幅幅充满生命力的画作、以及它们生命力背后强烈的悲剧感。而这次在新耶路撒冷,看到的又更加真实和立体,因为这些画从电脑屏幕上走了出来,我和画家的距离,只有画框上的那一层玻璃了。对色彩的运用是夏加尔最吸引我的地方:你可以看到浓重的、鲜艳的色彩在深色的背景上突出,可以看到一种充满活力的颜色被黑夜吞噬,或者看到灰色的天空将颜色鲜艳的人物和房屋渲染得忧郁和悲伤,再或者看到各种鲜艳的颜色的碰撞、让人觉得捉摸不透的符号。我们从画作中能够一窥画家的内心世界,能够将心比心、拥有共鸣,能够明白画家想要通过作品传递的那种情感:艺术的意义大概就是如此。那天我们一天都没能吃饭,还走过了冬日里光滑的冰面,又逛了好几个小时的画展:这种体验不仅难得,而且可能是一种历练。

对莫斯科的这种复杂的情感,如果真的解构的话,可能是对它拥有现代的各种节奏的同时又没有失去古朴、没有失去艺术感的那种仰慕。如果不是精神与思想的丰富,人们要靠着什么度过一个月只有几个小时日照的时光?我只能说,这是一座神奇的城市。

上海:重新发现这座城市的活力

初中的时候去上海,那时候正好遇上了台风。狂风暴雨的天气,折断了一把伞,淋湿了两个人。当时的陆家嘴已经有了 Apple Store,一如今日。但是行走在陆家嘴的环桥上,可能是当时个子矮小,却只觉得上海是一座让人透不过气来的城市。自然,当年的记忆早已泛黄;而今年 7 月,在结束了一场长达半年的「居家隔离」之后,我也再次来到了上海;只不过这一次,似乎一切都有些变化。

这种变化可能是从在南京东路的街角发现了那一家 Peet's 开始的。于是从那天开始,我每天的早餐就都在 Peet's 解决了。他们的鲜煮咖啡带着浓郁的香味,似乎让我又一次回到了 Berkeley 的那六个星期。于是我发现,只需要一杯浓香的咖啡,我就可以把整个世界的种种不快都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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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的活力,可能是清晨在黄浦江岸,那些在天空翱翔的风筝。我在家的时候起得特别早,这也延伸到了我在上海的第一个早晨。于是,早上五点多钟,我就已经从民宿出发,沿着外滩的河岸大街来回散步。河岸上的商家自然都还没有开门,但是如果你拐进外滩西边那些蛛网一样盘结的小巷子,就总能发现一家冒着热气的早点铺子,或者是人来人往的便利店。河岸上当然不乏晨跑的人们,也不乏放风筝的大爷们:很奇特的是,风筝似乎是在上海外滩清晨,一道独特的风景线。你可以看到的是,各种各样花色的风筝在天空中驰骋 —— 背景却是浦东陆家嘴的那些高楼大厦。

说起高楼大厦的话,北京和上海就似乎是两个城市。如果你想在北京看到高楼大厦,似乎就只能在国贸附近见到一些 —— 但也似乎并非那样的高大和震撼;所以才说上海是东方的纽约。陆家嘴环岛上方的步行天桥恰好是观察这些大厦的绝佳去处。环绕一圈,你似乎能感受到从这些高楼大厦上倾泻下来的阳光似乎都有些虚幻;或者晚上这些大厦上出现的霓虹灯和巨幅广告也亮得晃眼。它们与河对岸的那些七八十年的老建筑,对比过于鲜明的同时,又引人遐想:五十、甚至一百年后,这些建筑的命运又会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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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对我来说,在五个月后能重回大城市的怀抱,还没有什么压力和负担,自然算是给自己的心灵放了个假。

返校以后

疫情既然已经打乱了一切,自然也打乱了返校的节奏。我还记得刚返校的时候,全校的衣架上、栏杆上,乃至草坪上都是被子。校园似乎回到了以前的节奏:中午时分,路上的人熙熙攘攘;晚间的操场,有人散步、有人奔跑。

线上教学的好与不好

我们学院在疫情面前可能是首当其冲。大家也许可以忍受一个学期、两个学期的线上教学;但是当传统的教室教学如今变得越来越艰难,线上的教学真的能够满足学习的需要吗?这个问题我不止一次思考过,也不止一次给出过否定的答案 —— 直到现在,我还是觉得答案可能是否定的。的确,就像先前说过的那样,似乎天涯已经变成了咫尺,看起来来自全世界的人们都能够汇聚一堂,在一起讨论;但是总是缺少那么一些温情。当你面对的是自己会发光的电脑屏幕,而不是从真实的人脸上反射出的光线,你会觉得隔阂是这么明显和深刻。

身处这样一个时代,我越来越觉得,所谓「互联网拉近了人们的距离」,更像是「互联网扯远了人们的距离」。我们在互联网上看到的是意见的分裂、利益的分裂、互相的不理解,而不是融洽、和谐与温暖:当人们觉得这种距离使得他们不用承担自己行为的后果时,恶性的东西就会出现。

探索北京,但是也越来越不喜欢北京

我喜欢到处走走。探索一座城市,你还有别的什么办法吗?如果不能用脚步去体验这座城市不同部分的魅力,那似乎在一座城市的生活就毫无意义了。所以疫情防控没有那么紧张的时候,我很喜欢在北京到处走一走。从学校到王府井的路上,我能看到的是后海、北海、地安门乃至景山;在北长、南长街,沿着故宫的宫墙向长安街走去,你能感受到北京这座城市的市中心,不像其他城市那样喧闹,反而是安静的、庄严的。所以我越来越能理解留学生课本里「北京这座城市是义正词严的、富丽堂皇的,是『帝王将相的』文学化的城市」这句话。笔直的道路、笔直的树木、笔直的高墙,筑起了首都,却也把人隔离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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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否认这种威严是一个首都所需要的;只是我越来越觉得,这不是我所需要的。

期待 2021:是期待还是恐惧?

明天就是 2021 年的第一天了。不知道对这一个新年,到底抱着怎样的情感。大家已经被封在了学校里,「非必要」不得出校,出校也要经过层层审批;这个政策从 1 月 1 日 24 时起施行,似乎还是给了大家出门跨年的权利?只不过如今的北京城似乎有些风声鹤唳,散发的疫情也已经从校外波及到了校内,大概不会有很多人冒着被通报的风险出门跨年吧。

一周后要进行的开题是我目前全部注意力集中的焦点,因此甚至抹去了跨年的这种紧张与期待;好似开完题我才是真正进入了 2021 年。但就像这篇「总结」的标题,尽管 2020 有其特殊之处,时间还是像平常一样流走。带走的是过去,带来的是未知。

如果要对 2021 年抱有什么恐惧的话,那大概就是意识到自己离毕业也就只有短短的 18 个月了。想想吧!今年直接在家里就待了 8 个月,那种奇特的生活大概此生难得了,甚至赶上了我在莫斯科度过的那段时光。也就是这 18 个月,似乎是对人生来说特别重要的 18 个月。

如果要对 2021 年抱有什么期待的话,其实还是去年说的那些:一个平静的心灵、一种充实的生活、几个亲近的朋友,与一杯充满香气的咖啡。我的 2020,尽管疫情似乎打乱了一切的计划,但是却也创造了许多新奇的体验;我的 2021,又会是什么样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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